打印

[魔法奇幻] 【庆安府记事】(全)作者:一揽清风一壶酒

0
           第十九章冰冷的开始与结束

  端木费劲心机终于走到了中军大的最高处,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兴奋地有些躁
动,可当右手无名指被套上象征着总校长权力的黑戒指时,他却只是微微地感觉
到一点安慰。努力了那么些年,付出那么多,养妖兽、学幻术不都是为了这一天。

  夜深了,恭贺的人潮终于退去,这若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与他的两只鹦鹉
妖兽。站在灯光下,端木仔细地端详着自己的右手无名指。这未必是终点。

  出神的时候,敲门声响起。

  一个人推门进来。张忆珊递给他几张纸。

  端木看了看这个头发蓬乱、满眼血红丝的人,再低头翻他的报告,直接跳过
前面几页,看结论。

  「破伤风?这是什么病?」端木抬头问。

  张忆珊说道:这个病一般是在受伤后两周时间发病,一切皮肤表面性损伤,
均有发生破伤风的可能,名字则是由于患者对光、风声音很敏感,与伤风病人类
似才这样取。校长的伤口是在那时的暴乱中形成的,我检查过伤口,极有可能是
宁西台家丁的单口刀造成。

  「你把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写进去了吗?」端木问道。

  「写了。」

  「很好。」端木把他的报告放在桌上。过了几秒,张忆珊仍然站在原地,端
木恍然大悟似地说道:你是个医学人才,中军大需要你,我想欧先生身前指定你
来处理这件事是认可你的才能的。之前的事,我当从来没发生过,你可以继续上
学。

  张忆珊低着头,呆了一会后转身离开。

  端木阴沉着脸,抓起桌上的报告摔了下去,张忆珊听到身后的声音,反而走
的更快。

  他恨自己。

  如果不是欧校长许诺不追究责任,他是绝对不会再踏入中军大半步。可是回
到中军大没有十天,就要面对病重的欧校长。最后竟然还要他来分析校长的死因。

  他还记得那几天对着校长的尸体,心里的恐惧感,害怕死人吗?不,欧尚云
是他最尊敬的人也是他唯一可依靠的人。他只是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极端恐惧。虽
然是个贵族,可实际上他并没有多少财产;虽然是个贵族,可从宁西台回到中军
大,意味着他彻底与贵族社会决裂。身份再无任何意义。

  朋友。现在的朋友只有宋春江一人。

  什么都是脆弱的,感情与生命没有坚韧可言。

  张忆珊的心情落到了最低点。

  宋春江来找他去吃晚饭,这些天张忆珊每天只吃一顿饭。

  「走,吃饭去。」

  「你去吧,我不饿。我把东西给端木了。」

  宋春江楞了一下:你怎么写的?他怎么说?

  张苦笑:照实写,他,我不在乎他。

  「那杨英那边不知道会怎么样,上次损失就很大了。」宋春江想到了什么就
说了出来。

  张忆珊抓起旁边的杯子砸了下去:那又怎么样!不是他,我们也不会这样!

  损失!难道我没有损失吗?我现在的日子好过吗?

  宋春江睁大了眼睛,想说什么终究没开口,走了。

  张忆珊抱头哭了,他恨很多事,恨很多人,但是对杨英对他的朋友们,他真
的不是那么想的。这些天积累的压力、痛苦和体力透支终于引发了这次不理智的
发泄,他觉得最后一个朋友也走了。

  周围这么黑暗,人生这样难熬。

  第二天,端木接到一份快函。

  他惊呆了。腾的站起来,拿函的手直发抖。

  军方竟然要中军大赔偿宁西台两个亿!

  连皇帝的玉玺都盖了,这应该是真的。

  端木一口气喘不上来,眼前一阵发晕。一个踉跄跌坐在地板上。这就是上任
收到的最大礼物。

  宁西台里,曲远山刚刚巡视一遍回到府前厅,润延和奇思早就放了出来,现
在仍然是府前厅的丫鬟。

  全机已经不怎么管事,杂事都由二管家处理。

  润延见曲远山回来端上早点。这丫头很聪明,曲远山回来没两天,她就伺候
的相当妥帖。

  府里都说杨英会是公子的夫婿,只等着公爵病好,让他们两完婚,润延却觉
得公子更喜欢曲远山。前些天,不仅仅将府前厅叫人收拾的干净,还亲自调了熏
香过来。

  也许是多心了,润延安慰自己。

  平民出身的人怎么可能会娶到公子那样的美人呢。

  曲远山喝了口绿茶,逗着小西。润延见这小麻雀可爱的很,递了几颗花生米
过去,小西一翅膀将花生米煽飞出去,曲远山大笑。小西那会吃这东西。

  润延脸红了转身出去,曲远山看了她背影一眼,脸上还挂着刚才的笑容。

  虽然没有天海的美貌,却还是有些女人味的。

  乱想了一会,天海的脸、杨英的眼睛、润延的身材在脑中一阵乱晃,小西的
说话声把他拽了回来,「爸爸,我去找小白玩。」这些天,小西天天跟小白混一
起,天海经常肩膀上一只麻雀,怀里一只白猫的到处散步。

  曲远山换了衣服,把小西放在肩膀上,去见天海。

  天海与杨英第一次看见和约时,两人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足足看了半小时,
把和约上的每一处细节都琢磨了一遍后,杨英对曲远山树起大拇指。要知道,他
们核查过宁西台的损失不过180万克里。

  人真是不可貌相。

  这天早晨起床后,天海对着镜子发呆,曲远山为什么不是个贵族呢?他怎么
才能成为一个贵族呢?父亲的事情又能瞒多久?

  一只小麻雀飞进来,小白跳了起来。

  「小西来了。」天海微笑,这说明曲远山也来了。

  「嗯,我来了。今天我要吃辣椒兔子。」小西对吃过的辣椒兔子上了瘾。连
吃三天都不烦。

  小白说道:你怎么老是要吃辣椒兔子啊,主人,我不要吃辣椒。

  「又没说给你吃,切。」

  ……

  曲远山请安后,交代了一下今天的安排。他要以公爵代理身份去中军大收取
首期赔付。

  「不会不安全吧。再带几个人去好吗?」天海不放心。

  「嗯,好,我再带两个人去,多了也不太好。」曲远山现在跟她话多了一点。

  端木闷着生气,准备就欧尚云的死因做点文章。只是这个文章实在不好做。

  那些饭桶将军们脑子里装的不知道是什么垃圾,要不是当时忙着争位,那里
会受这样的耻辱。

  公爵代理人的到访,挑起了他的好斗心,听说就是这个人迫使军方签约。

  一个看起来跟他年纪差不多的男人翘着腿坐在大会议室里,仿佛他才是这里
的主人。

  端木走到他跟前时,曲远山站起,伸出手,说道:鄙人姓曲名远山,为庆安
公爵的私人代理。

  端木握紧曲远山的手,没想到曲远山的手同样有力。两人一笑,端木介绍了
自己。开始寒暄两句。这两个人有相同的出身和欲望,当他们对面而坐时,似乎
就是看另外一个自己。

  切入正题。

  曲远山将和约的抄写件和原件拿出。端木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不过他有一样
东西要给代理先生看一看。

  一份文件递交到曲远山手上,曲远山从头到尾翻了一遍,说道:对于贵校前
任总校长的死亡,我们感到很遗憾。但是将他的死亡归咎于宁西台的家丁实在是
无稽之谈。

  端木冷笑:那么是不相信我们军方的医学了。

  曲远山马上说道:哦不不,贵校的医学一向是其他组织难望其项背的,我想
问一问这份报告是由哪位泰斗大师出具的。

  「有理有知识并不仅仅限于泰斗大师,掌握了足够的技术,现在不出名的年
轻人同样能得出正确的结论,何况这个年轻人还是过世的大师欧尚云先生的得意
弟子。张忆珊,具有高贵的出身和完善的医术,医学院未来的大师。」

  曲远山做迷惑状,「从没听说过,能否让我见一见张先生?」

  张忆珊来到会议室,曲远山冷冷的眼光将他打量了遍,端木让张来解释他的
报告,张解释过后,端木说道:曲先生还有什么意见吗?不知道宁西台会怎么处
理这件事?

  「怎么处理?只要你们找的出那个刀,并且证明那把刀当时是在宁西台家丁
手里,我们一定处理。」

  端木气的脸都歪了。这跟无赖有什么区别。

  张忆珊想说什么。却听到曲远山一声冷笑:张先生当时是在宁西台的吧,请
问你看见是哪个家丁挥刀碰伤了违法前来的欧先生吗?现在是在中军大,你可以
说说嘛。如果有那也难怪,为了履行他们的职责、还要保卫一些不值得的人,我
们付出的代价也大了些。

  张忆珊面如死灰。半天说不出句话来。

  端木冲他敷衍地挥挥手。黯然退出会议室,张忆珊梦游一般走回自己的宿舍。

  曲远山从端木的手里取到了第一批赔付款,他拿了端木签章的一张支付凭证
走了出去。

  端木站在窗台边,看着曲远山远去。

  宋春江这一整天都没有去找张忆珊,两个人都需要冷静。讨厌宁西台,却又
不得不回中军大。宁西台的暴乱,算起来,自己也有份。我是个叛徒,是的,就
是一个叛徒,杨英肯定不会原谅我。

  天色渐暗。

  宋春江提了饭盒,去找张忆珊,昨天那样生气,今天应该好点了吧。

  走廊里遇到一个熟人,宋春江问他:看见张忆珊没有?

  「上午看见他回来,好象心情不好。到现在也没见他出来。」

  看来还是心情不好,宋春江站在张宿舍面前,手举起又放下。过了很久,才
敲了一下。没人来开门。

  宋春江生气了,在门外叫道:姓张的,你给我滚出来!

  一脚踹过去,门开了。

  天窗的檐口吊着一个人……

  张忆珊终于解脱了。

  端木的第三秘书朝为来到宁西台附近一所民房里,他交了一个信封给张临风
的跟班:将就着用用,校长让我带来的。

  跟班打开信封,一面一叠钞票。

  「您真是好人。」跟班说着又要抹眼泪。朝为拍拍他的肩膀,他受不了男人
动不动就流眼泪流鼻涕,走进屋内看看张临风。跟班偷偷地抽出五张塞进自己的
鞋底。少爷还不知道能不能翻身,先备点总没错。

  张临风象是死了一样躺在摇椅上,朝为坐在他旁边,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朝为咳嗽了一声,说道:伯爵先生,好点了吗?

  「你们校长怎么不来。」张临风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话。

  「校长过来的话容易引人注目,怕对伯爵不利。」

  哼。张临风脸皱了一下。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心里暗暗想。

  朝为按下心里的不快,说道:您可能还不知道。您的表弟赤杨男爵先生于昨
日自缢身亡了。

  「什么?」张临风眼神聚合了一点,「为什么?」

  「昨天庆安公爵的私人代理到了中军大,男爵先生就是在见了他之后自缢的。」

  「是宁西台逼的?」

  「是,男爵受到了公爵代理人的侮辱。」朝为期待看见张临风的暴怒表情。

  可张临风只是「哦」了一声,直起的背又躺了下去。

  「您对这事有什么看法?」

  张临风换了个躺的姿势,说道:从中军大到宁西台又回中军大,这不是找死
嘛,没什么看法。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对生与死没有那么强烈的感触,他只是对现在贫穷的
生活状态很不满意。

  朝为心里一惊。

  张临风想起什么,问:那个公爵代理人叫什么?

  「曲远山。」

  「没听说过,新人吧,公爵的新宠。你们要我在这里呆多久?」

  「校长会尽快安排的,我先走了,再见。」

  朝为向端木报告了所有的事。

  「那个人,没有丝毫的感情,就象一只狼。」

  端木笑笑:这你就错了,狼不仅有感情还有头脑。而他,是一条蛇,行动靠
的仅仅只是本能。

  「那以后?」

  「没有头脑也没有感情,不是挺好用的嘛。联络全用口信,不要跟任何人提
起,你明白?」

  「是。」

  朝为在关上总校长门的时候,脑子里还是浮现张临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令
人恶心。

  夜深人静,宋春江坐在床上,手中握着张忆珊上吊用的绳子。绳子中间打了
个结,他真是求死心切。不知不觉,一滴温热的水落在绳子上。

  「哎……」一声轻轻地叹息划过宋春江的耳膜,泪水滴落的地方正是绳子的
打结处,嘶嘶几声,灰色的烟雾从绳结处升起,慢慢扩大,宋春江打了个寒战,
皮肤上的毛孔都收缩起来,温度陡然下降,宋春江看的到自己呼出的气是白色。

  室内怎么会这么冷?

  灰色烟雾在床的另一头集结起来,过了一会,一个人低着头坐在了那边。这
人正要慢慢转过头来。

  宋春江大叫:别过来!别!。他叫的同时抓起枕头向床的那边扔过去。

  人型慢慢地散开,灰色烟慢慢地淡了。

  过了很长时间,宋春江才从恐惧中回过神来,原来那是张忆珊回来了。紧接
恐惧的是愧疚。

  「你回来吧,我不再害怕了,我真的不害怕了。」宋春江抱着那根绳子哭了
起来。

  可就好象他的错觉一样,当他第二天早晨醒过来时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是觉
得喉咙疼、头晕,而那绳子松松垮垮地缠在他的脖子上。睡觉还是不老实。他自
己想。

  象是对待一件宝物一样,宋春江把绳子放在了自己的枕头下。

  这是忆珊的遗物,要好好保管。

               【待续】

TOP

当前时区 GMT+8, 现在时间是 2024-7-3 17:49